墨水灣別墅的後面就是著名的風景區玉嵐山了，風景很好, 山勢平緩。袁曉曦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在附近跑一圈。

這天也是一樣, 跑了沒多久, 就遇到了同樣全副裝備晨跑的榮胥。

她已經遇到他好幾次，以前是不打招呼的。對著一張寫著“你欠我很多錢”的臉, 她實在沒法開口說話。

兩人一前一後，從山腳往上。

袁曉曦以前的晨練的習慣，到山腰的涼亭就會折返。這天也是，她隨身帶了水，在涼亭裏喝了。榮胥就上來了，呼吸有些急促，臉上有些蒼白。也拿出水喝。做晨練中間準備。

袁曉曦擦了汗，準備往下了。

“哎，袁曉曦……”

袁曉曦回頭。榮胥的目光已經移開了。她見他不說話了，沒理，開始玩下跑。

沒多久, 榮胥就跟上來了。她瞟他一眼。榮胥的臉色有些臭。她正要拉開兩人的距離, 榮胥說話了，語氣幹巴巴：“我們家才從外面拖運了十幾盆菊花過來, 你要不要？”

袁家的院子裏的花草被袁奶奶承包了，她以前見慣了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，有些嫌棄院子無趣。杜若投其所好，這幾天送了不少觀賞性植物過來。

袁曉曦看他一眼，“不貴吧, 不貴我就要。”

榮胥幾乎是迫不及待說：“不貴。”

轉了彎，道路變寬敞了。

榮胥跑到袁曉曦旁邊來，又問：“你上次拿出的丹藥是治什麽的？”

袁曉曦上次拿出的是枚不完整的養顏丹，她現在並不想讓人知道這個。於是籠統回答：“那是給女人服用的。”

榮胥傻了眼，臉瞬間漲得通紅。他上次差點放嘴裏了好嗎？她怎麽能拿出這種丹藥讓他辨別？

袁曉曦見跑著跑著，旁邊沒人，再一看。榮胥沒跑了，一副受了重擊的樣子站在原地，目光幽怨。

袁曉曦倒著跑一陣，見他沒有追上來的意思，不管了。

回了家，喝了水，換了一身衣服，榮胥抱著兩盆菊花上門。

袁奶奶很高興：“小榮啊，這是菊花吧，真好看！你這是……”

“袁奶奶，這是送給您的，我們家都有十幾盆呢，沒地兒擺了。”

“又送給我啊，不貴吧。”

“不貴不貴，袁奶奶，你看我給你放這兒行不行？”

袁曉曦伸頭看了一眼，院子裏的一老一小正商量花往哪兒擺。她突然靈光一閃，然後喊了一聲：“榮胥！”

榮胥覺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，慌慌張張應：“啊？”

“你沒事吧？沒事就過來幫我個忙。”

當然沒事！榮胥簡直要跳起來。他天天往袁家送花送草，就是想知道袁曉曦每天在幹什麽？

榮胥丟了手中東西跟著袁曉曦身後上了樓。這房子的裏擺設，他其實早就知道，但從望遠鏡裏看，和親自來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。

袁曉曦帶著榮胥直接上了三樓。她昨天晚上配了一點藥，裏面早收拾好了。

榮胥進來了，東張西望看。這就是以前經常拉窗簾的房間，罕見的藥材可真不少，桌上一溜

小瓶子小罐子裏也不知道裝什麽東西。

榮胥明明很好奇，也沒隨便過去看。

袁曉曦好不容易才讓他進屋一次，他得留個好印象，別一次就沒了。

袁曉曦見榮胥進來了，反而變老實起來。揚了揚下巴，說：“坐吧。”

榮胥老老實實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。袁曉曦推了一個白瓷缸在他面前：“你看看這裏面都有些？”

這是她昨天晚上煉制的美容用品，準備今天就拿到店裏去的。

榮胥打開看了一眼，裏面的東西是綠色膏狀的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。他有心在袁曉曦面前增強存在感，觀察得很仔細——不過，這東西比起上次的丹藥，太簡單了。裏面成分最多七八種。

他將自己辨別出來的一一說了。

袁曉曦在榮胥對面坐著，見他竟是說得八九不離十，越發覺得可惜。她拿出的這些美容產品比之煉丹，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煉制流程。如果說久病成良醫，榮胥用過丹藥，所以能分辨出丹藥裏面的成分，但這些美容產品，他應該是第一次接觸。

她又拿過另一個小白瓷盤，往先前榮胥辨認的美容用品裏倒了四五滴，然後晃了晃，再推到榮胥面前：“你再看看。”

榮胥有些懵，這是在考驗他？還想收他當徒弟呢？他才不幹。榮胥心裏有些喪，既想留下來，又不想認師傅。將推到面前的白瓷缸打開看了看。臉色變了。再聞了聞。臉上就寫滿了問號。

他先前能辨別出六種，現在只能辨別出五種，而且居然有四種不一樣。

他長手一伸，就將袁曉曦面前的小白瓷拿過來，看了看，聞了聞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
他居然一樣都辨別不出來，而且這東西還能改變其實東西的成分！

看著榮胥的表現，袁曉曦就知道自己很成功。

“這是千機引。”

沐晨既然盯上了她，說不定會看上美容店的產品。這個千機引就是為他準備的。千機引只是個藥引，本身並無害處，只是能掩蓋和改變產品的成分。要沐晨真來當賊，那樂子可就鬧大了。

袁曉曦將新產品裏面各放了幾滴，索性讓榮胥當了勞力工。

美容店裏面都是女性顧客，袁曉曦沒讓榮胥下車，自己抱著產品進了店。沈夏夏和美容師們都在忙碌。袁曉曦將外面櫥窗裏，正在使用中的產品也各自滴了二滴千機引。

忙完了，沈夏夏就出來了。

“咦，你來了，這是新配出來的產品嗎？”沈夏夏笑著，還打開其中一個白瓷缸看了看。

“我過幾天要出遠門，這些先放樓上吧。”

將東西抱上了樓，袁曉曦看了下。房間有人進來過了，桌子和窗臺上纖塵不染，好幾樣東西都挪了位置。她已經知道沈夏夏會進來打掃，但她一般不會讓其他人進來這裏面。至於她的妹妹沈青青——

她希望沈夏夏能一視同仁對待。袁曉天很愛自己的妻子，袁成龍和胡美蘭也真心將兒媳婦當了自家人。失去，總是件讓人不愉快的事情。

從店裏出來了，袁曉曦坐進了榮胥的車，看著美容店的招牌發呆。

榮胥說：“其實你還可以做些事情……”

比如裝攝像頭，擺弄這些榮胥就太在行了。

對於袁曉曦今天的行為，她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，但榮胥還是很快就明白她想幹什麽。

挖坑嘛，這種事情他沒少幹。所以駕輕就熟。

袁曉曦還真沒有想那麽多。有些事情，空口白話說不清楚，還容易出現相反的作用，有個證據多好啊。

榮胥帶著袁曉曦熟門熟路買到了東西。白天就組裝好了，袁家有個程序員，有些事情不太好做。

榮胥就將攝像頭的終端連到自己的電腦上。

晚上吃了飯，榮胥就過來了。開車帶著袁曉曦兜了一圈，八點多鐘時就開到美容店。美容店已經關門歇業。

袁曉曦帶著榮胥上去，在三樓的工作間和樓下的大廳裏面裝了四個針孔攝像頭。再返回榮家看效果。

看著清晰的畫面，榮胥甩了一個響指：“搞定！”

然後一轉頭，就看見了近在咫尺的臉。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，少女臉上的肌膚細膩粉嫩，挺翹的睫毛向上彎出一道清晰弧線，眼波如秋水幽幽，粉嫩的紅唇泛著誘人的光澤。

榮胥一時間連呼吸都忘記了，心幾乎要跳出胸腔來。

袁曉曦看著電腦上清晰的畫面，也覺得這樣很圓滿。就算抓不到沐晨的證據，有這麽一套東西在，她也覺得放心了不少。

端著宵夜上樓的杜若看到這場景時，楞了楞，隨即敲了敲門。

房間裏的兩個人都回過神來。榮胥趕緊將目光移到其他地方。

杜若笑盈盈說：“袁大師，我熬了點燕窩粥，你們吃了再忙吧？”

袁曉曦還沒有說話，榮胥就說了：“媽，我們知道了，你放那桌子就行了。”

袁曉曦則頷首微笑：“謝謝。”

杜若其實還想呆會，看見兒子眉頭已經皺起來，只得出去：“那我放這兒了，你們要記得吃啊，涼了味道就不好了。”

袁曉曦沒有吃宵夜的習慣，不過東西都煮了。榮胥扒過一碗，摸在手上有點燙，拌了幾下，吹了幾口氣，遞給袁曉曦。

吃完了，時間也不早了，袁曉曦要回家了。榮胥將人送回了家，又在袁家門口轉了好幾個圈，看見二樓袁曉曦房間的燈亮了，才回去。

在他房間的窗口，就看見隔壁的別墅。距離其實很遠，他其實除了一抹燈光，什麽也看不見。可他仍然看得入迷。

杜若在門口，一時間愁腸百結。

知子莫若母。

自己這兒子在外人眼裏應該是屬於不好相處的，性格乖張怪異，脾氣一點就著，鮮少低頭。但她心裏清楚，這與兒子成長的環境有關。無論是誰，從小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，大約都不會開心。

眾星捧月裏有多少虛情假意，也只有當事人最清楚了。當著面捧到天上雲間，一轉身就罵“短命鬼”“活該”，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少過。本應該是最絢爛的年華，因為提早判了死刑，因為容貌上的缺陷，不得不蒙塵。連知心的朋友都沒有幾個，更別說異性朋友了。

袁大師，袁曉曦，應該是第一個。

若對象換了其他任何人，杜若可能沒那麽擔心。但是袁曉曦——

扒開袁曉曦的身份不說，同樣是女人，她並沒有在袁曉曦臉上看到丁點對自己兒子有意的跡象。相反，她能感覺到，袁曉曦對榮胥甚至有些反感。雖然她一直表現的淡淡，但並沒有掩飾。

但榮胥分明是一頭栽進去了。

先前她不明白。自己的兒子並不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人。明明知道自己的性命掌握在袁大師的手上，還一再挑釁。那分明就是想引起對方的註意。然後又是偷窺，又是半夜翻墻入院，什麽荒唐事情都幹出來了。

這幾天，更是走火入魔了，天天往隔壁轉。以前什麽時候晨練過？

今天，現在！

她看著一臉癡迷傻笑看著對面的兒子，有種烏雲罩頂的不妙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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